中國稀土稱霸全球，但環境付出高昂代價。

被重金屬與放射性化學品污染的粉塵與地下水多年來對健康構成威脅，當局一直試圖解決。

中國的礦山與精煉廠生產了世界大部分的稀土金屬，且幾乎包辦其中幾種關鍵稀土的全部產量。這使中國政府在全球貿易的一個關鍵瓶頸上擁有近乎完全的控制權。

然而，數十年來，中國北方的稀土加工有毒污泥一直被傾倒在一座四平方英里的人工湖中；在中國中南部，稀土礦污染了數十條曾經青翠的山谷，並使山坡裸露成貧瘠的紅色黏土。

取得稀土霸主地位讓中國付出了沉重代價，長期容忍嚴重環境破壞。相較之下，工業化世界制定了更嚴格的法規，自 1990 年代起便不再容忍哪怕有限的環境損害，全球其他地區的稀土礦與加工中心也因此關閉。

在中國，最嚴重的損害發生於 Baotou 及其周邊。Baotou 是一座位於戈壁沙漠南緣、人口兩百萬的平坦工業城市，位於內蒙古。Baotou 自稱為「世界稀土之都」，但該市及其居民承受了數十年監管鬆散的稀土生產留下的疤痕。

名為 Weikuang Dam 的人工污泥湖（亦稱尾礦湖），面積達四平方英里，存放開採礦石後提取金屬剩下的廢棄物。冬春之際，污泥乾涸；根據中國學者的技術論文，湖面吹起的塵埃含有鉛、鎘等重金屬，以及微量放射性 thorium。

夏季雨季期間，污泥表面覆上一層與毒素及 thorium 混合的水層，這種危險混合物滲入湖下的地下水。

Weikuang Dam 位於黃河以北七英里，建於 1950 年代，當時未在湖底鋪設 1970 年代西方標準所需的厚防水襯墊。Baotou 的尾礦湖過於龐大，難以重新加襯。

政府的整治行動已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行業的健康與安全風險，但中國學者與其他專家警告，在多年不當操作與監管鬆散後，環境破壞依然存在。

Inner Mongoli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的學者在今年一月的研究論文中指出：「距尾礦湖越近，污染越嚴重，環境與生態風險越高。」

同樣地，隸屬政府部門的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北京研究人員在去年的技術論文中警告 Baotou 地區存在「嚴重的空氣與尾礦池污染」。

Baotou Radiation Environment Management Office 於 2009 年警告，位於戈壁沙漠北方 80 英里的 Bayan Obo 鐵礦與稀土礦將放射性 thorium「以廢渣、廢水與粉塵形式排放至環境」。2003 年的另一篇論文發現，受稀土產業污染影響的 Baotou 兒童存在智力發展障礙；2017 年的研究則顯示，Baotou 兒童尿液中仍含潛在有害水平的稀土元素。

龐大的 Bayan Obo 露天礦產出中國大部分所謂的輕稀土，如用於煉油的 lanthanum，以及大部分中稀土，如用於戰鬥機與飛彈磁鐵的 samarium。在與美國及歐盟的貿易爭端中，中國自今年四月起已停止對任何國家出口 samarium，並限制出口在中國中南部 Longnan 附近另行開採的重稀土。

在 2010 至 2011 年的打擊整頓之前，中南部許多非法礦山將酸與氨排入溪流，毒害稻田。

中國領導人已花費逾十年、投入數十億美元，整治國內稀土產業。

中國國務院在 2012 年一份關於該行業污染的綜合報告中寫道：「過度開採稀土導致山體滑坡、河道淤塞、環境污染突發事件甚至重大事故與災害，對人民生命健康及生態環境造成巨大損害。」

2010 年我造訪 Baotou 尾礦湖時，湖周圍僅以一圈土堤圍住污泥；當時位於湖北側的稀土精煉廠為簡陋設施，工人以人力攪動巨型槽。據中國專家稱，附近住宅區污染相關疾病盛行。Baotou 本身籠罩於霧霾中，空氣帶有刺鼻且略帶金屬味的氣息。

自那以後已有可見進展。今年六月初重訪時，可以看到土堤已加固石塊，堤外增建了混凝土護城槽以捕捉滲漏。

原先的住宅區已遷至污染較低的城市區域，原址改建為鋼板工業棚。周圍人煙稀少；霧霾消失，空氣清新。

湖面揚塵問題更難解決。稀土加工使用酸液破壞其自然的化學包覆，幾乎一定會釋放放射性 thorium。在 Baotou，這些物質數十年來僅被傾倒入湖，而非如西方要求般存放於專用庫。

內蒙古政府於 2015 年宣布，精煉廠已開始在排放入湖前處理廢物，但未說明如何處置 thorium。

在蘇聯時期，愛沙尼亞一座稀土加工設施的尾礦池中 thorium 粉塵曾吹過斯堪地那維亞。1991 年蘇聯解體後不久，歐盟斥資近 10 億歐元，在旁邊建造壁厚 10 英尺的混凝土坑，將污泥移入並覆以 30 英尺泥土。

Weikuang Dam 的污泥量遠超前述設施，因為稀土加工廢水與大量鐵礦加工物料混合。搬移並儲存該污泥將是後勤挑戰；我六月造訪時未見任何此類行動。

然而，即便其他整治措施持續，中國當局對稀土污染討論的審查卻日益加劇。十年前國家媒體報導，Baotou 附近數千英畝草場因稀土粉塵毒害羊群與山羊而被禁牧，但如今在中國境內網絡上幾乎找不到任何提及。

在 Baotou 監管稀土行業頗為複雜。中國的污染監管主要由省級政府負責——此處即內蒙古政府。

但同一省政府同時持有 Baogang Group——一家運營 Bayan Obo 礦、鋼廠及 Baotou 多數稀土精煉廠的礦業與化工巨頭。自毛澤東時期起，Baogang 便是中國軍工複合體支柱。Baotou Museum 展出 Baogang 在 1950 年代為中國坦克與炮兵生產大量鋼材的歷史。

今年六月初我在 Baotou 旅行時，兩名同事與我在公路上被八車警察與 Baogang 保安攔下盤問。我們被帶上警車後又送至 Baogang 總部的警衛室。外頭停著 21 車警察及地方官員，我們被扣留兩小時後獲釋，被告知 Weikuang Dam 是「Baogang Group 的商業機密」。

一名自稱隸屬 Baogang 稀土子公司的女子未透露姓名，僅表示 Baogang 拒絕置評。

四月造訪 Longnan 附近的重稀土主產谷地時，也看到些許環境改善跡象。

最大礦區旁的一個小尾礦池四邊可見黑色襯墊翹起，顯示試圖阻擋污染。

然而，一條穿谷而過的小溪呈亮橙色，水面神祕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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