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之藥你會吃嗎？永生抉擇、倫理爭議、無聊悖論與親情風險

2025年9月26日

如果得到不死之藥，你會服用嗎？

多數人說他們不想死，把死亡視為可能發生在自己與所愛之人身上最糟的事情之一。多數人願意為了避免死亡而幾乎無所不做。他們害怕死亡，也憎恨死亡。

思想實驗

然而，我們真的想要不死嗎？請思考以下思想實驗。假設某位術士，或某個超自然的存在，向你提出永遠活著的提議。你可以得到一顆藥丸——把它稱為「不死之藥」——它將確保你永遠不會死。你會服用它嗎？

思想實驗的條件

讓我釐清這個思想實驗的條件。許多人不會服藥，因為他們想像自己會永遠非常年老又虛弱，不斷陷於失智、疼痛與行動困難之中。

然而，這個思想實驗的條件之一是：如果你服下不死之藥，你不會變老。你至少會維持如你現在一般的柔軟度、力氣、心智敏捷與警覺等。雖然狀況確定不會變糟，還有可能變得更好：如果你去做，例如，瑜伽，你會變得比現在更強壯、更柔軟；如果你去學一種語言，你會知道比現在更多的東西。即便你什麼也不做，老化過程會停止；狀況不會變糟。

其他可能的問題在此思想實驗中也都被處理了。術士或超自然存在保證，幾個世紀或幾千年後，你不會在核子荒原中永生，或者由於可能的氣候變遷而身處其他類型的荒漠。政治體制也不會惡化到讓你永遠生活在某種可怕的法西斯式或史達林式政權之下。無論在物理上或政治上，你的環境至少會與現在一樣宜人。術士也保證你不會在例如車禍之類的事件中被撞到而永遠處於極端糟糕的身體狀態。如果你拒絕這個永生的提議，你不應該是因為這些顧慮。

同時也假設這個決定是不可逆的。如果你選擇服藥，你當然仍然可以（就像你現在一樣）以各種方式改變你的生活型態，但你將無法自殺。就像在電影《Groundhog Day》一樣，跳到火車或公車前都不會殺死你。即使你不喜歡，你也會永遠活著。

出人意表的共同回覆

我不是統計學家，因此無法確定接下來的結果是否能代表一般大眾。不過，到目前為止，我在私下談話與學術演講中，向大約一千人提出過這個問題，約有七成的人說他們不會服下不死之藥，儘管其中許多人很難解釋原因。讀者你或許也可以自我檢視：你會不會服用不死之藥，並試著理解為什麼。

以下是那些拒絕服藥的人為其決定所提出的一些理由，以及對這些理由的可能回應：

不可逆性

有些人解釋他們不會選擇服藥，因為條件是不可逆的。一旦服藥，人將永遠不會死。這個狀況沒有退路。然而，這個理由是有問題的，因為另一個狀況——死亡——同樣是不可逆的，也無法逃避。

無聊

在其重要的論文〈馬克羅普洛斯事件：對永生乏味之反思〉中，Bernard Williams 主張永生會令人厭倦。如果一個人在多年之中不發生根本性的改變，遲早必然會無聊，因為在永生之中，任何行為或經驗都會無限次地重複。

然而，在他的回應論文〈為何永生沒那麼糟〉中，John Martin Fischer 懷疑永生者確實必然會覺得無聊。沒錯，如果每一餐都吃同一種食物而且不休息，人確實會在很短時間內對那種食物感到厭倦。但如果每兩週才吃一次同樣的食物，人就能一次又一次地享受那個經驗。

這也同樣適用於在不朽人生中將一次又一次經歷的其他體驗。如果在各次經驗之間有足夠長的間隔，人可以多次享受它們，且不必感到無聊。此外，並不全然確定所有經驗都會真的重複。人可以遇見新的人、讀新書、看見新事物；世界會改變，而隨之改變的是人的經驗。再者，有些舊經驗會被遺忘，並以新的方式被重新經歷。

至親的死亡

有人說他們不會服藥，因為如果服了，就必須看著摯愛之人——如朋友、配偶、手足、子女、孫子女——相繼死去，這是非常可怕的經驗。如果他們結識新朋友、建立新家庭，最終又得再次看見這些新朋友、新家庭等人死去。他們寧願不要經歷這種痛苦。

然而，當有人向提出此理由的人建議：不只給他一顆藥，而是，例如，一百顆，讓他也能把一些藥分給朋友與家人時，許多提出此解釋的人也沒有改變想法。因此，這是否真的是困擾他們的問題，並不清楚。

進一步地，當被問到：如果發生了一場可怕的意外奪走了他們朋友與家人的生命，他們是否會自殺時，許多人回答是否定的；他們說，這樣可怕的事件當然會對他們非常困難，但他們會繼續活下去，而且如果能做到，可能會再交新朋友並試著擁有一個新家庭。然而，這似乎與他們拒絕服藥時所提出的理由存在張力。

非介入

有人說他們不會服藥，因為他們不想「介入」生命的進程。但他們常常很難解釋為什麼不想介入生命的進程。介入生命的進程究竟有什麼不好？

此外，他們的說法與許多人實際上所做的事情也存在張力：例如，他們會服用降低膽固醇或血壓的藥物、避免吸菸、運動，或做其他能延長壽命的事。他們確實在「介入」原本會有的壽命。而如果有人告訴他們需要接受手術——即使是痛苦的手術——才能延長壽命，許多人也承認他們會去做。所有這些，同樣與他們用以拒絕服藥的解釋存在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