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著正能量：於亂世以好奇面對痛苦，重啟意義、希望與行動力。

會傷人的，也能療癒——只要我們敢於徹底面對。

重點

• 在燃燒的世界裡掙扎是合理的；我們的痛苦反映現實，而非軟弱。

• 我們可以以好奇而非評論面對恐懼與悲傷，選擇感受而不是推開。

• 意義不會抹去苦難，但會把它置於一個值得為之而活的更大故事中。

此刻新聞毫不留情。

就在過去幾天，新聞頭條報導了物價上漲與工作流失、以色列轟炸卡達、法國政府崩解、俄羅斯無人機出現在波蘭，以及美國發生新的政治刺殺事件。

原本應該讓生活更容易的科技，似乎反而放大了我們的問題。嚴肅的人警告人工智慧可能接管世界、使人類滅絕——然而我們依舊不受節制地發展它。社群媒體充斥怒吼與對立。我們的手機持續震動與嗶鳴，成為內在混亂的外在表徵。

我們疲憊、我們害怕。而我們獨自面對難題，比以往更加孤單，因為社群瓦解、孤獨升高。

當掙扎是合理的時候

在我們的文化裡，掙扎是禁忌。也許不快樂是最後的致命之罪。

而這項禁忌，其實是我們當下困難中最令人疲憊的部分。它正是那個聲音的來源：告訴我們不該覺得難受；也是那個內在批評者的來源：要我們時刻心懷感激、保持平靜、維持正向與樂觀，並用成長型思維把炸彈爆炸變成學習機會。

我並不反對感恩或成長型思維。事實上，我每天都在練習，也曾多次撰文談論。不過，悲傷與憤怒也有其位置。

事實是：此刻的生活很難。

在一個顛倒的世界——黑被賣作白、善被辱為惡——受苦不是性格缺陷。事實恰好相反。

受苦證明我們內在仍有純淨與真實。它告訴我們雙眼依然能看見、心仍舊能感受。

在這樣的世界裡，受苦證明我們依然對愛、對美、對希望保持活著的感應。

與疼痛同在

在佛教中，有一個關於刺入人心的兩支箭的故事。我們可以把第一支箭理解為生命直接拋向我們的痛苦。它包括身體的痛、失去所愛之人的悲傷、看見不公時的憤怒，等等。在我們的處境裡，第一支箭就是我們此刻對世界現況所感到的痛、憤怒、恐懼與悲哀。

第一支箭無可避免。第二支箭則不然。第二支箭是我們對第一支箭的反應所帶來的自我加劇之苦。不是單純感到憤怒，而是又加上一層「我不該憤怒」的痛；不是只有悲傷，還加上抗拒它、覺得自己因為感到悲傷而糟糕或軟弱的痛。

佛教導師 Pema Chodron 說，我們平常的反射是避開第一支箭。我們分心。我們麻痺自己。我們試圖說服自己覺得好一點。

但我們都知道結果如何：很糟。越是推開、越是分心，最終就越痛。

相反地，Chodron 建議我們嘗試向痛靠近。這是什麼意思？就是有勇氣單純去經驗我們的受苦，而不是把它推走。其中一種方式，是以好奇而非評論來面對我們的經驗。若恐懼升起，我們覺察它：這是恐懼；我注意到自己的呼吸變短。若悲傷湧現，我們為它留出空間：這是悲傷，沉重地卡在我的喉間。

而這樣的留心，也會減少第二支箭帶來的受苦。痛是不可避免的，但抗拒、否認與羞愧的層層包裹可以被軟化。

痛的力量

當我們與痛同在，事情開始發生變化。

你看，痛不只是重量。它也是資訊。

如同哲學家與心理學家早已指出的，我們的情緒不僅是自然反應；它們對於過好一生也有用、甚至是必需的。

這對「負面」情緒與正面情緒同樣成立；例如，憤怒很難承受，但有時它是正確的回應，並能驅動我們對抗不公。

當我們帶著誠實與溫柔，留在自己的悲傷與憤怒之中，它會成熟為一條通往意義的道路。它告訴我們什麼重要，並照亮接下來的路。

這正是為何與痛同在如此重要。與痛同在，等於與重要之事同在。這代表我們不背棄自己的價值；相反地，我們有勇氣為它們承受苦難。

這不是抽象理論。我是從艱難的經驗中寫下這些。如我先前所寫，當我的青少年兒子被診斷出癌症時，事情正是如此。痛帶來了目的。

意義的禮物

人類擁有不可思議、難以想像的力量。而解鎖它的鑰匙，就是意義。

Viktor Frankl 以他在集中營的經驗，給出最令人屏息的證明。他說，能活下來、能保持完整的人，是那些即便在那樣的環境裡也找到意義的人。

一個可以去愛的人、一項需要履行的責任、一個未來的願景——只要有一縷意義的線，就足以讓我們承受幾乎任何事。

意義不會抹除或否認苦難。事實上，它甚至可能放大它。但意義會把苦安置在更大的故事中。它把我們扎根於所愛，提醒我們為什麼要奮鬥。

意義是拒絕放棄的愛。它是在黑暗中點亮的一支蠟燭，是向蒼穹揮舞的拳頭。它是讓我們說出「這件事很重要——而我們也很重要」的力量。

以下三個細小而日常的練習，可以幫助你在日常生活中調動意義的力量：

• 回到你的身體。做三次緩慢的呼吸，放鬆下顎，讓雙腳穩穩踩在地上。提醒自己：我在這裡。我能面對此刻。

• 為你的「為什麼」命名。當你覺得不堪負荷時，暫停一下，想起最重要的是什麼——一個人、一個價值或一個使命。把它寫下或大聲說出來。

• 踏出一個刻意的小步。選擇一個與你價值對齊的小行動：關心一位脆弱的人、提供時間或資源，或為真正的休息守住一小時。

世界也許仍然沉重。但意義給了我們承受它重量的力量——以及改變它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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