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領導真主黨的32年中,哈桑·納斯魯拉將這支由伊朗支持的民兵組織發展成為一個有影響力的區域勢力,並成為以色列的強大對手。
哈桑·納斯魯拉,黎巴嫩真主黨的領袖,領導該組織超過三十年,將其打造成為一個國內政治力量和一個擁有可威脅特拉維夫的彈道導彈的區域性軍事力量,於週五在貝魯特附近的猛烈以色列空襲中喪生,享年64歲。
真主黨和以色列都在週六宣布了他的死訊。以色列官員表示,納斯魯拉是這次襲擊的目標,該襲擊震撼了貝魯特南部一個被稱為達希亞的密集城市區,爆炸威力巨大,居民們驚恐逃離,一朵巨大的蘑菇雲升上了城市上空。
自2006年真主黨與以色列之間爆發一個月的戰爭以來,納斯魯拉近二十年來基本避免了公開露面,並且因擔心被暗殺而避免使用電話。
最近幾週,以色列多次對同一地區進行空襲,以消滅其他真主黨高層指揮官,其中包括自1980年代初該組織成立以來的創始成員,真主黨的成立是為了對抗以色列對黎巴嫩南部的佔領。
領導真主黨的歷史
納斯魯拉在1992年接手了該組織,當時他32歲,他的前任被以色列的火箭擊斃。隨著歲月流逝,他的黑鬍鬚在黑色頭巾下變白,這標誌著他是受人尊敬的什葉派穆斯林教士和賽義德,即可以追溯到先知穆罕默德的後裔。
納斯魯拉培養了一支由成千上萬基層戰士組成的軍隊——包括教師、屠夫和卡車司機,據分析家說,他利用宗教來激勵他們戰鬥到死,告訴他們他們在天堂中擁有保證的位置。
作為伊朗在該地區幫助建立的最強大的民兵組織的領導人,也是世界上武裝最為重的非國家武裝力量之一,納斯魯拉將該組織的影響力擴展到黎巴嫩之外。真主黨戰士在2011年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面臨人民起義威脅時,對其政府提供了至關重要的支持。
納斯魯拉的影響力
納斯魯拉在黎巴嫩的什葉派穆斯林基層中享有極大的支持,這些支持者視他為一位富有魅力的宗教和政治領袖以及軍事戰略家,將他的一生奉獻給了對抗以色列的「抵抗運動」。
然而,對以色列人來說,他是一個受人憎恨的恐怖分子,代表著對其北部邊界的永久威脅,多年來他為追求目標展現出了無情的態度。
納斯魯拉在1983年黎巴嫩海軍陸戰隊兵營爆炸事件中扮演了次要角色,該事件造成241名美國軍人喪生;2008年,他下令他的戰士在首都貝魯特與政府的衝突中對其他黎巴嫩人開火;2011年,他支持敘利亞政府參與了殘酷的內戰,派遣他的民兵對抗其他穆斯林。
儘管如此,他仍然贏得了以色列軍方和安全部門的勉強尊重,這些部門密切關注他的演講,以尋找真主黨可能的下一步動作。
這是他演講和少數幾次訪談中的核心主題。納斯魯拉在2003年初美國入侵伊拉克前幾個月的演講中大聲疾呼:「我們面對的是美國和猶太復國主義者試圖控制這個地區的計劃,試圖重新繪製該地區的政治地圖!我們應該意識到這些人有多麼危險和邪惡的目標。」
根據阿拉伯傳統,他被稱為阿布哈迪(Abu Hadi),意為哈迪的父親。他的長子哈迪於1997年9月在與以色列的戰鬥中喪生,當時年僅18歲。這個稱號提醒人們納斯魯拉的個人可信度和他對戰鬥的承諾。據信,他的遺孀和另外四個孩子仍然健在,其中包括一個女兒。
卡迪夫大學政治學和國際關係講師、真主黨專家阿瑪爾·薩阿德(Amal Saad)表示:「他是這一事業的化身。他犧牲了他的兒子,他的一生。」人們將他視為一位英雄般的,幾乎是神話般的人物,體現了所有正義與解放的特質。
曾在以色列國家安全委員會任職、現任國家安全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的約埃爾·古贊斯基(Yoel Guzansky)形容納斯魯拉既是「一個可怕的殺手」,也是「非常聰明的人」。
古贊斯基說:「他是一位戰略家。」在納斯魯拉的死訊宣布之前,他補充說,納斯魯拉對以色列政治有深刻的理解,他利用這一點試圖影響以色列公眾,讓他們施壓政府。「他是一個精通他所做之事的大師。」
在他的廣播中,納斯魯拉總是顯得平靜、篤定、真誠且信息靈通,他完全掌握事實和局勢,並對他的事業和他的戰士充滿奉獻。他雖然表現得超然,但他試圖通過分享戰場細節,為他那神秘的、全副武裝的組織營造一種透明的氣氛。
據說他曾經閱讀過以色列總理的自傳。他長期呼籲解放耶路撒冷,並將以色列稱為「猶太復國主義實體」,堅持認為所有猶太移民應該返回其原籍國,並應該有一個穆斯林、猶太人和基督徒平等的巴勒斯坦。
在什葉派穆斯林神職人員的階級中,納斯魯拉只是一名普通的胡加托里斯蘭(hojatolislam),這個等級比大阿亞圖拉低一級,遠遠低於「模仿源」(mujtahid),即被追隨為指導者。他據說過著簡樸的生活,並很少在真主黨的領導圈外社交。
納斯魯拉是阿拉伯世界最具特色的演說家之一,他對古典阿拉伯語有著堅實的掌控,並經常用通俗的黎巴嫩語言來調味。他在演講中經常提到恢復失落的阿拉伯男子氣概,這一訊息在面對以色列及其強大的西方支持者長期感到無力的地區內產生了共鳴。
與大多數嚴肅的什葉派教士相比,他的形象顯得較不沉悶,部分原因是他圓胖的身形、輕微的口吃以及他講笑話的傾向。他從未在真主黨控制的街區推行強硬的伊斯蘭教規,如要求婦女戴面紗。分析人士將這歸因於他年輕時接觸黎巴嫩的17個宗教派別,並希望不要將非什葉派的黎巴嫩人排除在外。
他可以既和藹可親,又充滿威脅。
德魯茲派領袖、曾一度公開批評納斯魯拉的瓦利德·瓊布拉特(Walid Jumblatt)曾表示,他覺得這種結合令人不安。「有時候,人的眼睛會出賣他們。」他說:「當他平靜時,他會笑,他非常友善。但當他有點壓力時,他會瞪著你,眼神炙熱。」
在黎巴嫩艱難走出1990年結束的漫長內戰之際,納斯魯拉幫助建立了一個由伊朗和僑民資助的「國中國」,包括醫院、學校和其他社會服務。在一個政府難以維持供電和垃圾收集的國家中,真主黨的組織能力極大地提升了其效率,並幫助建立了其聲望。
2000年,納斯魯拉在黎巴嫩及其他地區贏得了新的尊重,經過多年的游擊戰,迫使以色列軍隊撤出自1982年入侵該國以來一直控制的黎巴嫩南部地區。
2005年,黎巴嫩總理拉菲克·哈里里在貝魯特市中心被一輛自殺卡車炸彈襲擊身亡。國際法庭後來起訴了四名真主黨成員,儘管最終只有一人在缺席審判中被定罪。這起暗殺被認為是由敘利亞政府策劃的,目的是阻止哈里里削弱敘利亞安全部隊在黎巴嫩的控制。納斯魯拉警告黎巴嫩人不要與該法庭合作。
2006年,真主黨通過一次跨境突襲俘虜了兩名以色列士兵,這場戰爭持續了34天,導致黎巴嫩超過1100人和以色列150人喪生,並造成了廣泛的破壞,但最終提升了真主黨的區域地位。
戰爭結束時,雙方都宣布獲勝,真主黨因面對以色列的正面戰鬥而沒有失敗,得到了阿拉伯世界的讚譽。戰後,納斯魯拉的照片在開羅、大馬士革和其他阿拉伯首都被公開展示,納斯魯拉向黎巴嫩人道歉,表示如果他知道戰爭的破壞性,他會避免這場戰爭。這對於阿拉伯領導人來說,是一個罕見的道歉聲明。
戰爭結束時,聯合國安理會通過了一項決議,呼籲真主黨解除武裝,並且只有聯合國部隊和黎巴嫩軍隊才能部署在黎巴嫩南部。真主黨拒絕了這些要求,聲稱其武裝是保衛黎巴嫩免受以色列侵略所必需的。批評者稱這一立場是為了讓真主黨保留武器,這使該組織在黎巴嫩政治中扮演了過大的角色。
2008年,黎巴嫩政府試圖拆除真主黨的私人通訊網絡,納斯魯拉稱這一舉動是對該組織的宣戰。真主黨戰士襲擊了西貝魯特,並在致命的街頭戰鬥中擊潰了支持政府的武裝分子。真主黨將其武器轉向其他黎巴嫩人,這被該組織的批評者視為背叛,並被認為證明其目的並不僅僅是與以色列作戰。
在派遣戰士保衛伊朗的盟友阿薩德時,納斯魯拉將這場衝突定位為對抗以色列的一部分,甚至聲稱「通往耶路撒冷的道路」經過阿勒頗,儘管這座敘利亞城市距離耶路撒冷有180英里。阿拉伯批評者抨擊真主黨在對其他穆斯林實施痛苦的圍困時,卻保持黎巴嫩與以色列邊界的平靜。
納斯魯拉最初試圖將自己置身於黎巴嫩混亂的國內政治之外,但這證明是不可能的,隨著其黨派成員擔任內閣職位並在議會中贏得越來越多的席位。他的地位在2019年黎巴嫩再次受到打擊,當時抗議者走上街頭,抗議該國臭名昭著的腐敗統治階層,並在經濟崩潰的痛苦中發出抗議。一些抗議者將納斯魯拉的肖像與其他政治人物的肖像一起懸掛,認為他是那個自私政策毀掉國家的群體的一部分。
2020年8月,貝魯特港口的一個倉庫中存放的大量硝酸銨爆炸,造成120多人死亡,並破壞了附近的街區。納斯魯拉與黎巴嫩的政客合作,凍結了官方調查,因為調查的焦點集中在一些真主黨的政治盟友身上。這項調查最終未能完成。
納斯魯拉1960年出生於貝魯特,成長於一個貧困的混合社區,該社區有貧困的基督徒亞美尼亞人、德魯茲人、巴勒斯坦人和什葉派穆斯林,他的父親經營一家蔬菜攤。1975年內戰爆發,迫使他的家人逃回他們位於南部的家鄉。
作為九個孩子中的老大,他從小就非常虔誠,並前往伊拉克納傑夫的著名什葉派神學院(hawza)學習。他於1978年逃回黎巴嫩,躲避薩達姆·侯賽因的秘密警察,並加入了當時新成立的什葉派民兵組織阿邁勒運動。他在20歲出頭時成為其貝卡谷地的指揮官。
1983年,自殺式炸彈襲擊了美國駐貝魯特大使館,隨後又襲擊了美國和法國維和部隊的營地,造成至少360人死亡,其中包括241名美國軍人。這些襲擊事件由被認為是真主黨前身的伊斯蘭聖戰組織(Islamic Jihad Organization)聲稱負責,參與策劃的某些人後來成為納斯魯拉手下的高級指揮官。
1989年,納斯魯拉曾短暫在伊朗庫姆的神學院學習,他認為1979年由阿亞圖拉·霍梅尼領導的伊朗伊斯蘭革命是什葉派結束其在穆斯林世界中歷史性二等地位的最佳模式。
納斯魯拉的安全措施一直極為嚴密。2002年,當他罕見地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記者和攝影師被蒙上眼罩並在貝魯特南部郊區繞行一段時間,然後才進行會面。他的安全團隊徹底檢查了進入房間的一切物品,甚至拆開筆以確保裡面只裝有墨水。
去年10月8日,真主黨在加沙戰爭爆發的第二天開始向以色列發射導彈,雙方此後進行了你來我往的交火。儘管持續面臨全面戰爭的威脅,納斯魯拉似乎不願完全釋放真主黨估計擁有的數萬枚導彈庫存,因為許多黎巴嫩人已經厭倦了經濟困難和普遍的混亂,可能會因真主黨將他們拖入一場不想要的戰爭而懲罰該黨。此外,伊朗似乎也希望避免消耗其設想中的防禦以色列攻擊的前線武器庫。
在9月19日的最後一次電視講話中,納斯魯拉指責以色列在前幾天爆炸的呼叫器和對講機,這些爆炸造成數十名真主黨士兵死亡,數千人受傷。「這個報復將會到來。」他說:「它的方式、規模、如何和在哪裡——這些都是我們會保持絕對保密的,甚至在我們最狹小的圈子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