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擁有世界最低出生率且大部分人口獨居的南韓,狗已成為被寵愛的家庭成員。
逝者被包裹在棉被中,周圍擺滿了白玫瑰、繡球花、天使雕像,還有點燃的蠟燭和香。牆上的屏幕播放著他的照片。他71歲的伴侶金善愛(Kim Seon-ae)一邊抽泣,一邊撫摸著他的頭和臉,向他告別。隔壁,年輕的殯葬師準備為他進行火葬。
這場複雜而情感豐富的儀式是為一隻名叫達空(Dalkong)的白色貴賓犬舉行的,它被安放在一個柳條籃中,雙眼依然睜著。
「他就像一種病毒,感染了我,讓我充滿幸福感。」金女士說,她與達空一起生活了13年,直到它因心臟病離世。「我們就是家人。」
南韓從食用犬到寵愛狗的轉變
不久前,南韓因養殖狗來供肉食的傳統常登上國際頭條,也引發動物權利團體的憤怒。但近年來,隨著更多韓國人選擇單身、不生育或兩者皆是,人們開始尋求陪伴,特別是狗。如今,全國超過五分之二的家庭僅由一個人組成。
疫情期間,許多人被迫待在家中,這也促使他們從收容所和街頭收養狗和貓,讓寵物進入更多家庭。
根據政府估算,現在每四個家庭中就有一戶擁有寵物,這一比例比2010年的17.4%有所上升。大多數寵物是狗。(相比之下,根據皮尤研究中心去年的一項調查,美國約有62%的家庭擁有寵物。)
狗成為人類最忠實的伴侶
「在這個充滿不信任和孤獨的時代,狗告訴你什麼是無條件的愛。」金善愛41歲的女兒金秀賢(Kim Su-hyeon)說,她養了兩隻狗,但並不打算生孩子。「人類的孩子可能會頂嘴和反抗,但狗會把你當作宇宙的中心來跟隨。」
另一位養狗人士金京淑(Kim Kyeong-sook),63歲,她的18歲臘腸狗剛在同一天火葬。她回憶說:「當我出門時,他會一直送我到門口,直到門關上。當我回家時,他總是在那兒,瘋狂地迎接我,彷彿我是從海外戰爭中回來一樣。」
寵物服務業的興起與低出生率的影響
寵物服務業的蓬勃發展改變了南韓的城市景觀。為寵物服務的醫院和商店隨處可見,而婦產診所卻幾乎消失,因為南韓的出生率已成為全球最低。在公園和街區裡,嬰兒車裡推著狗的場景比推嬰兒的還要多。網上購物平台表示,他們賣出的狗推車比嬰兒推車還多。
在政治上,狗也促成了南韓一個罕見的兩黨合作案例。今年1月,國會通過了一項法律,禁止該國有著數百年歷史的養殖和屠宰狗供人食用的做法。
狗成為家庭成員
現在,狗已成為家庭成員,人們願意為牠們花大錢。
沈娜靜(Sim Na-jeong)說,她自己穿著一件舊的38美元的夾克,但給她從收容所領養的韓國珍島犬「Liam」買了一件價值150美元的外套。
「Liam就像我的孩子一樣。」34歲的沈女士說,她不打算結婚或生孩子。「我愛他,就像我媽媽愛我一樣。我自己吃冰箱裡的舊食物,把最新鮮的雞胸肉留給Liam吃。」
她的母親朴英善(Park Young-seon),66歲,對於許多年輕女性選擇不生孩子感到難過。但她說,她已經接受了Liam是她的「孫子」。
狗與人共享的生活
最近一個週末,母女倆與另外六個家庭帶著他們的狗一起去了位於南韓中部的彌勒寺進行野餐。所謂的「寺廟住宿」是普通人冥想和享受僧侶寧靜生活的一種方式。現在,一些寺廟鼓勵家庭帶狗一起來。所有參與者,無論是人還是狗,都穿著灰色的佛教背心和念珠。
「我對我的狗比對我丈夫還有感情。」31歲的姜賢智(Kang Hyeon-ji)說,她去年十月結婚,這次與丈夫和兩隻雪白的博美犬一同來到了寺廟。她的丈夫金尚伯(Kim Sang-baek),32歲,尷尬地笑著聳了聳肩。
寺廟的住持釋正覺(Seok Jeong-gak)一邊撫摸自己的狗華嚴,一邊宣講,人和狗只是在這個生命輪迴中穿著不同「外殼」的靈魂,下一次輪迴時可能會交換外殼。當法會在寺廟草坪上的大遮陽帳篷下進行時,Liam正忙著舔自己的爪子。
參觀者是通過一個名為Banlife的手機應用程式預訂這次寺廟住宿的,這個應用幫助人們找到允許帶寵物的餐廳、度假村和寺廟。
「我2019年開始創業時,人們質疑是否會有這麼多人帶寵物去度假。」Banlife的創辦人李惠美(Lee Hyemi)說。「現在有些人不僅遛狗,還與狗一起做所有事情。」
寵物行業的發展與挑戰
高知安(Ko Jee-ahn)在首爾經營著一個名為Dogkingabout的「全方位狗狗照護中心」,提供日托、訓練、醫療和美容等服務。
「過去,人們把寵物狗當作他們擁有的東西,炫耀它們,若是它們表現不好也可以丟棄。」高女士說。「現在,人們把狗當作家庭成員。如果它們變得具有攻擊性,人們不會想著換一隻,而是會想問題出在哪裡,該如何解決。」
寵物行業的發展也伴隨著問題。去年,動物權利活動家引領當局突擊檢查了一家非法繁殖場,解救了1,400隻在惡劣條件下飼養的狗。官員們還在冷凍庫中發現了數十具狗屍體。
儘管這一事件令人震驚,但政府在解救這些狗並為它們尋找庇護所的行動,也反映了該國對動物權利態度的轉變。國會議員們提出了新的立法,禁止拍賣小狗,並加強對狗繁殖者的其他規定。
寵物葬禮的興起
達空的精緻寵物葬禮這類儀式直到2017年左右才開始,當時寵物葬禮服務公司「Pet Forest」將其構想為幫助人們應對寵物失落症候群的一種方式。
「現在,寵物葬禮已經變得和人類葬禮差不多了。」Pet Forest的總裁李尚興(Lee Sangheung)說。
目前,南韓有74家持牌的寵物葬禮中心。家庭可以為他們的寵物選擇棺材和裹屍布。
火化後,他們可以把寵物的骨灰放在小骨灰罐中帶回家,或將其製成像寶石般的小石頭,隨身攜帶。他們還可以將骨灰存放在紀念館裡,用照片、手寫便條、寵物玩具、零食和鮮花來紀念寵物。一個家庭自從2022年白色馬爾濟斯犬「過了彩虹橋」離世以來,已經七次拜訪它的骨灰,根據他們留下的便條所述。
「無論狗去世時多大,它對於它的人類家庭來說,依然是一個孩子。」寵物殯葬師金元燮(Kim Wonseob)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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