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tflix 超級熱門影集《魷魚遊戲》第二季延續了更多具有強烈視覺風格的血腥競技,但故事卻陷入停滯。
在新一季《魷魚遊戲》進行到一半時,主角季勳(李政宰 飾)與另一位參與這場奪命高額獎金競賽的玩家交談。季勳在上一季犧牲了數百名同伴、贏得了龐大的獎金後,如今又重新回到這個遊戲。他希望所有玩家行使投票權結束這場競技,而他的朋友則認為只要再撐過一輪,大家就能拿到更大的獎金。
「我上次在這裡時,」季勳回答,「有人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如果你正在收看 Netflix 上線的《魷魚遊戲》七集新季,你也可能對自己心裡嘀咕同樣的想法。你會聽到先前也聽過的台詞,看到之前也看過的場景。如果有任何全新內容出現,很可能來自某位新角色——但他或她的人設,其實與之前在第一季裡活生生死去(或殺過人)的某個角色並無二致。
你很可能會懷疑這正是節目組的刻意設計。這季的《魷魚遊戲》像是一部「你看過的東西」的再現機器。
2021 年首播的這部韓國反烏托邦驚悚影集在全球引發轟動,倒不全是因為它的議題(資本主義如何剝削弱勢)或架構(參見《飢餓遊戲》和許多真人實境秀)的新穎,而是血腥噴張的美學與視覺創意。殺人娃娃、跳色工作服、超大豬撲滿……那才是觀眾想看的,而第二季《魷魚遊戲》也規規矩矩地再次奉上這些元素。
第一季中,季勳是一名債台高築、遊手好閒的男子,受邀前往偏遠地點參加多場「童年遊戲」,獲勝者可抱走足以改變人生的大筆金錢。而這些血腥競技是為了滿足淫樂的億萬富翁「VIP」們觀看。失敗者會死去——通常伴隨血濺四射的場面——而代表他們身價的獎金就滴入那個永遠不飽的豬撲滿。
季勳最終贏得 456 億韓元,卻身心交瘁,並誓言要向遊戲幕後黑手復仇。在第二季中,我們看到的季勳已經是三年後的他,更加陰暗、心境冷硬,也因此變得更強大卻少了些趣味。(李政宰曾在第一季展現落魄卻討喜的小人物風采,如今卻更多時候面露陰沉、慷慨陳詞。)
他當然還是得回到這個遊戲,才能徹底摧毀它。然而,《魷魚遊戲》第二季卻在讓他重回競賽的過程中磨蹭許久。整體敘事時常停頓又前進,彷彿在玩自己版本的「紅燈綠燈」。
我們見到一批新玩家——他們多數都是第一季中那些死者的變形版本,包括自負的饒舌歌手、高齡母親與笨拙的兒子,以及曾推廣失敗虛擬幣的網紅。(其中反覆強調的一個主題是:某些被獵殺的玩家其實本身也是掠食者。)另一條持續的線索,是警察(魏化俊 飾)偵查遊戲幕後主腦,這次換到海上行動,但這段情節拖得像錨在海底拖行一樣,削弱了故事的推進力。
本季確實試圖擴大格局,讓鏡頭更深入運作遊戲的工作人員,尤其是頗具威脅感的「面具男」(李炳憲 飾)——這場遊戲的管理者,也是季勳的頭號追擊目標。另一條副線,圍繞脫北者(朴珪瑛 飾)展開,最初看起來頗具新鮮感,但最後並沒有真正往下發展。
依舊讓《魷魚遊戲》(由黃東赫執導)保有魅力的,是它的視覺想像力。劇中那些關於階級鬥爭的探討,與韓國電影《寄生上流》《末日列車》的脈絡相似,但依然以獨特華麗的方式呈現,而且不只是在遊戲場地那座粉彩色的「屠宰場」。
第二季一場令人印象深刻的場景,選在一座兒童主題公園。我們可以一窺在炎熱戲服裡大汗淋漓的吉祥物演員,就像競賽中的死亡童年遊戲一樣,童真在這裡被殘酷的成人經濟扭曲:一人的歡樂,是他人苦難的根源。
然而,當故事再次回到血淋淋的遊戲裡,雖然有了些新變化,但依舊是老調重彈,同樣充滿「互相廝殺」的環境,快感之中更多的是痛苦與折磨。
本季被稱作《魷魚遊戲 2》,看上去像是電影續集,也因此讓人疑惑:它究竟想成為什麼?是讓主線更完整的第二季影集,還是一個獨立續集,用同樣的刺激手法重新打造?事實上,《魷魚遊戲 2》兩者都不像。它雖然延續故事,但在七小時的篇幅中,沒有將情節進一步拓展。
也許對觀眾而言這樣就夠了。但是,若這部影集只是為了再次呈現高成本設計的血腥場景,那麼我們是否也不過是低配版的「VIP」觀眾呢?當刀刺、機關槍掃射再度上演到第 N 次時,我不禁想:這應該要給觀眾帶來「娛樂」嗎?而在何時,它對社會問題的批判就淪為單純的宿命論?(我也忍不住納悶:這些參賽者的白色運動鞋,究竟怎麼能在沾滿鮮血的地板上還能保持那麼潔白?)
其實,完全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敘述這種故事,而不必每一季都只重複相同套路。例如,《飢餓遊戲》系列小說與電影,同樣有類似的主題,但隨著續作推進,重心逐漸從競技場轉移到整個反烏托邦社會——那個透過殘酷競技維繫且獲取利益的世界。
《魷魚遊戲》本季或許對更宏大的格局有些暗示,但並沒有真的追蹤下去。在某個對手對季勳嗆聲時,他說:「遊戲不會結束,除非這世界改變了。」
這句話既像挑釁,又像不屑,但你也可以把它當作線索:若所有人的生存競爭都早已注定了血腥的結局,那麼問題的解答應該在遊戲之外。
只是目前看起來,《魷魚遊戲》似乎還沒準備好離開這個修羅場——至少要再來一輪、再賺一筆以後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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