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也有黑暗面？揭開表演型與勒索型感恩的心理陷阱與真相

2025年12月5日

感恩的黑暗面：當感激變得表演性或被武器化時。

重點

感恩是一種美德，但在某些情況下，它也可能變成一種罪惡。
不加區別的感恩可能會滑向虛榮、操控、盲目樂觀（Pollyannaism）或錯誤的忠誠。
目標不是要減少感恩，而是要明智地感恩。

身為一名感恩研究人員，我對其在主流文化中日益普及感到鼓舞。大多數人喜歡感恩並希望心存感激。而且好處是不可否認的。懂得感恩的人往往心理更健康，較不孤獨，並參與更多正向的社交行為。

但是感恩會成為一個問題嗎？人們很少關注它的黑暗面。然而，一種美德在某些情況下可能變成一種罪惡，這個想法不應該讓我們感到驚訝。Aristotle 觀察到，美德涉及在正確的時間、以正確的方式、帶著正確的動機，對正確的對象和人做正確的事。情境很重要——而且越多不一定越好。所以讓我們來解析感恩可能變質的方式。

表演型感恩

當我們表達感謝不是出於真誠的感激，而是為了美化我們的社交形象時，就會出現表演型感恩。就像其他形式的美德信號（virtue signaling）一樣，它依靠公開展示而茁壯成長——尤其是在社交媒體上。畢竟，沒有觀眾就無法提升自己的地位。

有時，這很明顯，就像那篇感謝所有幫忙過的人的 LinkedIn 貼文，實際上是一份偽裝的履歷。但它也可以採取更微妙的形式——公開感謝他人主要不是為了榮耀他們，而是為了展示自己是多麼體貼和謙虛。

研究人員甚至發現了一群被稱為「群體自戀者」的人，他們較不執著於看起來聰明或長得好看，而更執著於表現得善良、充滿關懷和懂得感恩。他們可能特別容易被表演型感恩所吸引。

當然，並非所有形式的公開感恩都是虛假的。我曾公開感謝他人，因為我真誠地想要榮耀他們，你也可能是。正如 Aristotle 可能會說的，區別在於我們的動機。我們的目標是聚焦在我們的恩人身上——還是我們自己？如果我們不確定，私下感謝他們通常是更明智的做法。

武器化感恩

感恩也可以被武器化，作為一種控制工具。想想那些要求感恩作為忠誠證明的施虐老闆或伴侶。或者是對孩子感到惱火的父母，大喊：「你應該對我為你所做的一切心存感激！」——這種互動被稱為「應該式的說教（shoulding）」。這非但不能培養感恩，通常反而會滋生怨恨。

羅馬哲學家 Seneca 很久以前就認識到了這個悖論：感恩是可以被給予的，但永遠不能被要求。研究證實了這一點：一項研究發現，諷刺的是，施恩者越是期待感恩，受惠者感受到的感恩就越少。父母更有可能透過示範真誠的感謝表達來幫助孩子培養感恩，而不是透過對他們說教。俗話說，身教重於言教。

毒性感恩

當我們強迫他人或自己「只要感恩就好」，並在受苦時忽視痛苦的感受時，就會出現毒性感恩。在這裡，Aristotle 再次具有啟發性。這並不是說感恩在壓力情況下沒有價值。問題在於它的時機和方式。當提供得太快或太強硬時，感恩會否定真實的痛苦。就像它的表親「毒性正能量」一樣，毒性感恩急於尋找一線希望，不留空間給悲傷或憤怒。當某人受傷時告訴他「要對你所擁有的心存感激」並不是安慰；這是輕視。

更具同情心的回應是同理心：傾聽、關心並肯定某人的痛苦。諷刺的是，那種真誠的支持往往成為人們感到感激的事物。針對個人寫下關於壓力經歷的最深層想法和感受的研究發現，那些在寫作後身體健康獲得最大改善的人，使用了更多正向情緒的詞彙——但也使用了適量的負面詞彙。因此，擁抱我們情緒的雙重性——既有正面也有負面——可能是療癒過程的重要部分。

腐敗的感恩

當感恩驅使人們做出不道德的行為來回報恩人時，它也可能變得腐敗。我和我的同事認為，感恩與道德關注密切相關——特別是在我們如何回報恩人方面。有時，那種回報會讓我們誤入歧途。事實上，一系列研究顯示，如果能保護恩人免受傷害，感恩可能會導致人們違反誠實和正義的道德規範。

想像一位曾經支持你升遷的同事。你深表感激。幾個月後，他們因帳目違規受到調查，並要求你「修正幾份文件」。你會幫忙嗎？如果是這樣，你的感恩就有可能變成不道德甚至犯罪行為的共犯。

有些腐敗的感恩行為更為微妙。每天，人們都會做出無數個被他們欠他人的人情所玷污的決定。一位政治家可能會投票支持他私下反對的法案，只因為出於對支持該法案的導師的感恩。或者考慮一下裙帶關係網絡（old boys’ network），那裡的工作機會、晉升和合約的達成——不僅僅是基於績效，而是基於揮之不去的感恩債務。某人在職涯中獲得幫助，而這份恩情是透過在招聘過程中給予恩人的朋友或家人優惠待遇來回報的。在這些時刻，感恩變成了一種貨幣，維持著特權和不公義的體系。

當感恩導致我們背叛公平或正義時，它就失去了作為美德的資格。回報善意是高尚的——直到它讓我們賠上正直。